第二天，官方账号就像磕了药似的疯狂地推送着信息，内容不外乎谁谁逃跑未遂、谁谁关禁闭、谁谁的三餐不再免费提供。兰琳数了数邮件，一百三十二封，也就是说昨天至少有一百三十二个玩家出逃被抓了。
那么多人不约而同地被认知压制相式捕获，说不定他们还互相碰到了呢……
出逃这种事，对于根本不懂相理论的人来说，无异于飞蛾扑火。
洗漱完毕后，兰琳将自己得到玻璃球的事情告诉了龙角兽。他也要准备解析玻璃球的内容了。
在游戏《亚进化》中，有着和这个玻璃球相近的概念——光圭球。在游戏中，玩家在刷完亚空间后有概率获得光圭球。打开光圭球就可以获得不少点数。光圭球就类似于一种贮藏仪器，需要用特殊的相式对其内容进行翻译。这个相式应该在游戏里有记载……
兰琳戴上KM眼镜，打开《亚进化》，但却发现相理论内容已经被全部移除了！
这……方舟科技是担心玩家学了相力知识用来对付自己。还是说他和汪坤皓昨晚突破认知压制的行动败露了？！
冷静，方舟科技应该没有再树林中布置摄像头。这应该只是因为出逃人数暴涨而采取的措施。如果真的被发现的话，那么他就不会在这个房间中醒来了。
但这也催生出另一个问题：兰琳不会那个用来解析光圭球的相式。他给龙角兽加了一条讯息，要他们把解析光圭球所需的相式纹路发过来。几乎是随叫随到的，龙角兽方面立即给出了回应：正在联系情报提供方。
未几，兰琳就收到一封文档。打开来看，一个相式纹路就占了文档的绝大部分位置。在纹路下面写着几句话：
“翻译光圭球的速度会很慢，而且我们没有技术让翻译进程加速。但好消息是：只要是人类已经翻译过的部分不用翻译——每个人所翻译的内容都会呈现在光圭球上。翻译光圭球需要铭文，驱动这个铭文需要大量能量，以你们龙角兽的实力无论如何也办不到的。所以相比自己去翻译，倒不如坐让大渊翻译，反正最后的翻译内容也要‘全球共享’不是？
“现在我所给你的相式只是用来提取光圭球内容的。但千万不要去提取未翻译内容——那里使用了一种高级语言，人脑会因处理不了那么多信息量而崩溃掉。切记！切记！“
因为处理不了那么信息量而崩溃掉么。这倒恰如其分地解释了为什么历史上那么多的疯魔法师。
兰琳花了点时间学习相式，对着光圭球发动了……
一瞬间，兰琳有一种特别奇异的感受。这种感觉就像走神一样，尽管在他眼前依旧是一个寻寻常常的玻璃球，但他却看到了另一幅景象：在极致的黑暗中，一行行字闪着蓝光。
兰琳定睛一看，是类似章节一览表的东西。
只有两章是用中文书写的：“序章·大典”，和“第一典·第五者篇章”。其余的章节名都是用陌生的语言书写，笔画极密，和“糟糕体”相似。这些奇怪的文字大概就是所谓的“高级语言”了吧。
他竟读了序章和第一章……
这光圭球“大典”里的知识，除了没有应用篇外和《亚进化》里的游戏资料一模一样！
或者说，《亚进化》上的相理论很大部分都是直接复制粘贴的“大典”的内容。
但是光圭球“大典”中还有很多《亚进化》上所没有的部分。关于相式运行的详解，关于“翻译桥”这个概念大量叙述，以及几乎看到明年的今天都看不完的相式基本纹路：剥离中子、规划矢量、取消电泳……而每个基本纹路下又有着大量的解释，来说明是修改了自然界的那些定律来做到这点。想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相学家，不精通多个学科几乎是不可能的。
相力学，这深埋在动物沟通师的知觉中的，这掩映在冥想者的通达中的，这暗涌在夏日恍惚的魅影中的，通向了世间一切神秘的知识。不是以居心不明的宗教说辞，也不是以敌视科学，而是以一种和科学浑然一体的姿态展现在他眼前。让他近乎本能地感觉，这就是真理。
人类苦苦寻找的第四次科技革命的契机，也许就在相力的秘密里！
兰琳此时的心情简直不知道应该怎样形容才好。推开新世界大门的喜悦、想到大渊家族掌握着这知识的担忧、这知识即将传入外部社会的焦虑，以及为何方舟科技会把这种知识放在游戏中的疑惑，此时就像一锅乱炖般交错成一团。
琳将这消息发送给了龙角兽。但更要紧的还是将这事告诉汪坤皓。他将玻璃球藏好，销毁了用于理解《大典》的草稿纸，出门去了汪坤皓的房间
“真的啊？”听了兰琳的叙述，汪几乎有掐自己脸的冲动，“你是说，游戏里的相理论都是真的？”
“还能有假？”
汪坤皓几乎要把肠子给悔青了。《亚进化》的相理论已经没有了。他是错失了一个多大的学习“魔法”的机会啊！他在床上滚来滚去，似乎想得完全没兰琳那样复杂。琳答应教他读取光圭球的相式。
“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？”汪坤皓问道。
“不知道，”兰琳道，“我也许会搞一个地下结社，教会他们抵抗认知压制的相式，然后一窝蜂逃出去，总能跑掉几个。”
“好乱来。”
“你还有别的办法？”
“那可是要死人的耶！”
“反正我对生死也没什么概念。”兰琳说，“而且，昨晚你不是也来了吗？”
“话是这么说，但你们没法要求每个人都这样啊！”
“嘛，我也没要求，”兰琳说道，“在开始组织前先好好规划规划，教授相力知识的事。”
虽然兰琳的计划听起来挺莽的，但组织玩家学习相力知识这条路，汪坤皓觉得走得没错。一群手无寸铁的人在面对一个有着超常理科技的集团面前，倘若连相力的存在都不知道，那简直连送人头的资格都没有。而且根据龙角兽早先提供的情报：方舟科技掌握着“质化”——具现化相式。而今方舟科技经历了这么剧烈的变故，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把质化相式炸出来。
趁着早饭前的这点时间，他们讨论了下应该教授哪些知识。在园区这么短的时间内，只能让这些人学到最快能用得上的相式，而兰琳也没有让《大典》知识过多流入社会的打算。
听起来有些自私吗？兰琳也不想否认。毕竟掌握着大典相理论的人，都难逃窠臼。
遮掩住晨间阳光的阴雨云依旧笼罩在米凯利的上空。餐厅里的伙食很好，但依旧死气沉沉。想到这里还曾经是他们欢呼封测开始的地方，兰琳的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滋味。
官方发来邮件，今天等级开放至二十五级。在兰琳看来，这完全只是给被断了网的玩家们找些事情做。
吃罢早餐，就连先前热情最高的那九百名大叔级玩家也失去了动力，偌大的广场上就零零星星地站着几个人。不久他们也散了，没有人再去光顾《亚进化》。人们依旧三五成群地凑到一起，不用听都知道，他们在策划着怎样从园区里逃出去，尽管兰琳知道他们根本做不到。
琳和汪在物色教授地点。偌大一个园区，除了树丛平地就是螺旋塔和酒店，想要像哈利波特那样组建邓布利多军吗？根本不可能。兰琳寄希望于能人造一个亚空间出来，但以一个“旧人类”之身，憋死了也输出不了所需的业力。
而与此同时，琳身上又有那种奇异的风感了——那种仿佛置身在大风中，但周围的景象都表明没有风吹过。
用过午餐，许多人都回了酒店睡午觉，完全是本着消磨时光的观点。阴雨云破开了，云海平原化作一座座城池，分列在太阳两旁。露出像洗过一样的天空，湛蓝欲滴，带点青绿色，显出一种极其罕见的景观。兰琳正计划着返回酒店研修大典相理论……
一切都很安详，以至于安详得过了头。
兰琳和汪坤皓正像其他人一样，走在返回酒店的路上。忽然就听到有人惊呼，然后就像传染病一样传播开来……兰琳寻声看去，但见那群人正张大嘴巴盯着螺旋塔那边。
他眨了眨眼，感觉自己是眼睛昏花了似的。在那螺旋塔的半腰处，一座布雷艇大小的天空战舰停泊着……没有置身在KM的虚拟视野下，琳眼前的一切千真万确。
这一千号玩家，自从进了方舟园区就没少碰到超出常理的事情。
午后的方舟园区里，上百人伫立在走向酒店的途中。一颗颗头颅从酒店的窗户中探出来。有人甚至拿出手机录下了这一幕。见到这莫名其妙、全副武装的空中战舰，这些人的第一反应是得到了一个难得的游乐，竟然围着战舰聚拢了起来。
和怪树遭遇过的兰琳和汪坤皓，隐隐觉得这不可能是方舟科技给玩家们的排压良药。
兰琳想要大声警告玩家们不要靠近，但是他对自己的判断有万全的把握吗，有能力承担方舟科技随之而来的猜疑吗？
他和汪坤皓选择自己推退到一边。甚至像那群毫不知情的玩家一样，盼望着这只是方舟科技策划的一个小节目。
而事实也正是如此。
只见这浑身上下都是大杀器的空中舰艇，像在表演似的绕着螺旋他塔飞了几圈。骇人的重炮伸出来又收回去，像是在炫耀，又像是在切量试探。
像是在切量试探……
战舰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盘旋之后，在半空中又一次悬停住了，伸出的重炮也没有再收回舰体。
琳大喊了一声快跑。
但这时候喊什么都嫌晚完了。
战舰之下，火光一震。炮弹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穿进螺旋塔的玻璃幕墙，然后爆开。让气浪将几乎整栋大厦的玻璃都振成刺猬一般的碎块，泥石流一样冲向下面的人群。
阵脚大乱，都已经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数百号人。
刀片一样的玻璃碎块，像暴雨一样落向来不及散开的人群。人就像一个个血袋一样被划开。惨叫、呻吟霎时间和冲天的血腥交融成一片……人被活生生切成了红莲肉块，血流成池。一息尚存的人从在尸块的环绕下蠕动着。惨烈之甚几乎无法描绘。
兰琳愣在原地，不知所措。所有所有关和方舟科技相关的思绪，此时都被纯粹的恐惧代替了。
面临死亡威胁是一码事，眼睁睁目睹别人死在面前是另一码事，更何况是这样惨烈的状况。
没等琳和汪从惊诧的深渊中反应过来。他们面前那因震落了玻璃而千疮百孔的螺旋塔，随着一股火焰和浓烟拦腰折断。百层级的大厦从战舰轰击处断开，朝着后院矮树丛将身压下。轰然一片，烟云腾天。
那战舰没有就此住手，它朝向依旧盯着他它发呆的人群飞来。
这一回，人们都反应过来了。
兰琳和汪坤皓像身边的人一样顺着道路奔逃。琳知道这样下去除了多添几具尸体外毫无意义，他大喊道：“分散开跑！”
他和汪方向一拐折进了路旁的长草树丛。但其他人根本没有理会兰琳，或者说没听到——呼喊声和尖叫声连成了一片……
天空战舰对着道路开始俯冲，机枪像收割机一样。被被击中的人们群如同庄稼受刀般应声倒地。
躲在草丛后的琳飞快地联系了龙角兽。希望他们能给他摆脱被动的知识，——就算能叫来帮手都好啊！
毕竟战舰这种级别的敌人，几乎已不是“懂点相理论”的“旧人类”可以应对的了。
方舟科技的大厦被摧毁了，但仍旧不见他们有这什么动静……
难不成这些人觉得：只要玩家在游戏中杀过人，就有应对一架科幻战舰的能力？
还是说，方舟科技打算用损失螺旋塔的代价换他们的命。
这时，汪打断了琳的思考：“你觉不觉得它和游戏里的某个东西有点像？”
琳明白他的意思：“你说的是Tes-Rvc?”
但如果按照这种思路，他可不可以认为方舟科技发动了那个玩意……
所谓的“具现化”相式——质化相式……
而在他们眼前，天空战舰已经开到了酒店面前。人亡命般从里面冲了出来，却倒在机枪的弹幕中。
兰琳忽然听到奇怪的呼啸声。
一枚飞弹划过天空，正中战舰尾部。失去动力的战舰向后一仰，坠毁在酒店跟前。
方舟科技的车辆出现了，从里面下来一群酷似coser的人。封测负责者在激烈地打着电话，在他身旁围着一群人，像大坝一样堵住了愤怒的人群。
这时，兰琳收到一封邮件，来自那个情报提供者。
开头只有很简短的一句话：
“我是已经被下课的封测负责任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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